周日下午，我和妻子都休息，她隔三差五地提醒我下乡去探望岳父岳母，我架不住她再三地唠叨，出门去学校开车。

我家距离学校坐公交车有三站路，平时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我大都骑电动车风驰电掣，很少悠闲自在地等公交。想想小城新公交，我心里一热，突然生发坐公交的闲情逸致。

在沙漠公园站点，我刚刚站稳，对面一辆轿车拐弯时和飞速直行的电动车突然相撞，好事的我迅速跑过去关注。小轿车完好无损，电动车跌倒蹭破了车身，骑电动车的乡下中年男人瘸着腿战战兢兢唏唏嘘嘘。开小轿车的年轻人不以为是，大大咧咧敷衍几句就想溜走。我们围观者都替中年男人说话，绕缠十来分钟后，中年男人的家人也赶到。

我一转头，发现公交车远远驶来，我赶紧向站点跑去。边跑边摸衣袋，我翻遍所有的口袋，很不凑巧，全身竟然没有一元的零钞。我手里攥着一张十元的钞票，一边向公交车司机央求稍等片刻，一边正准备转身向旁边的超市跑去兑换时，公交车司机向我招手呼喊“你先上来吧！”我以为他有办法，一个健步跨上公交。

“你还是上车想办法吧，去超市换钱，你不买人家的东西大多会吃闭门羹。”热情的公交司机声如洪钟，示意我向乘客求助。

宽敞而明亮的公交车上，乘客寥寥无几，踏着锃亮洁净的地板，我一手攥着十元钞票，一手扶着栏杆向公交车中间转移。

靠右车窗处坐着一位围头巾的农村老嫂子，她掏出的一大把什物里，只有皱皱褶褶零零星星不太多的人民币，我看到有几张一元的钞票，也许不够十元吧，她看我一眼，摇着头无奈地收拾什物。

车后面其余四五位学生模样的乘客，他们摸着口袋，都轻轻地摇头。我咬咬嘴唇责备自己，马虎懒散的我，前一阶段学校办公室通知办公交卡，工作一忙便淡忘了；刚才由于好事，只顾张罗骑电动车的事。这公交司机，稍微一等，我哪有如此尴尬呢，对他，我也小有几分怨气。

“叔叔，给您。”循着声音我转过头，原来是靠后门处的一位姑娘招呼我。她一手抱着书包，一手递过一元面值的钞票。我赶紧接过钱，瞬间迟疑后迅速把十元的钞票递过去。姑娘戴着口罩，明净而漂亮的大花眼睛忽闪忽闪眨着，圆圆的小脑袋拨浪鼓般摇着，坚决果断地推过我的手。我进退两难，又递过去，还是被推回。

我抱歉而感激地连说几声“谢谢”后，把折叠的非同一般的一元钞票郑重地投进钱箱。

我落座姑娘旁边，仔细端详她几眼。姑娘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，上衣前襟后背是淡雅美丽的天蓝色，前后交界处镶嵌着二寸宽窄的纯白长条，黑色的两袖格外宽大。我们学校补习班学生便是这样颜色的校服，我短暂地兴奋之后又失望了，她胸前红色的校徽下面赫然写着“民勤四中”四颗大字。

“姑娘，你是民勤四中高几的学生？”我特别想知道她的更多信息。

“高二。”

“高二几班？”没有想到她和我的学生同级，我今年刚好也教高二，我好奇地寻根究底。

“高二11班。”

“你班主任是谁？”

“杨永恒老师。”小姑娘彬彬有礼，她有礼有节一问一答。

“哦，可惜我不认识。”我遗憾地说，“不过，小姑娘，我也是老师，我在民勤一中。”

小姑娘突然摘取口罩，身体向前一探，给我一个鞠躬。多可爱的小姑娘啊，圆圆的脸蛋，粉嘟嘟的皮肤。

说着话，公交车已经停靠在东关小学站。我急忙放眼窗外，我想倘若碰到熟人，可以借钱还给姑娘，可惜居然没有一个熟悉的。

东关小学站只上来一位学生模样的小伙子，他拿着一元钱刚要投掷时，公交车司机突然发话“小伙子，你不要投了。”

小伙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正愣怔时，司机又说“小伙子，你把一元钱给那位姑娘吧！你的钱由我代投了”司机边说边转身指着小姑娘并投入一块钱。

小姑娘执意推辞，司机郑重其事地告诉她“姑娘，你拿着吧！你是学生，每一分钱也都来之不易。”

在公交司机威严而和蔼地劝说下，小姑娘接过一元钱。

多么公道多么悉心的公交司机啊！我方才对他的一丝怨气涣然冰释，相反的发自内心的崇敬感谢之情却油然而生。

我调换座位，坐到司机的侧面，把目光投向他。公交司机四十出头，方盘嘴脸，天庭饱满，印堂发亮，满脸的和蔼可亲，满脸的精气神韵，他着装颇为讲究，白色的衬衣，白色的手套，一条红色的领带迎风飘扬。

我还在恭恭敬敬地瞻仰公交司机时，民勤一中转眼便到，我再次向司机和小姑娘热切地打招呼道声谢谢后匆匆下车。我想，在学校门口一定会碰到我们高二年级部穿红色校服的学生，作为高二部主任的我，孩子们都认识，我想借一元钱给公交司机。

万般可惜，竟然没有一个高二的孩子，就这样，一元钱的遗憾永远放在了我的心里。

看着远去的绿色公交车消失在我视野中时，我恍然大悟，急急忙忙中却忘记去问去看小姑娘和公交司机的尊姓大名。但我还是紧紧张张地前跑几步，看清公交车的车号“甘0963A”，我想哪天再坐公交，一定补上那一元的车费。

今天天气很好，春风和煦，阳光明媚，沐浴着暖烘烘的太阳，我浑身舒服。感谢小姑娘，感谢公交司机，在三月文明月，我愉快地收获了一份沉甸甸热乎乎的文明礼遇，我高兴，我感动。